用身体记住

曾经有一个朋友和我分享她的纹身。她告诉我，当别人跟她说，纹身是永久的时候，她回答：纹身并不是永久的，因为『身体』本身它就不是永久的。我觉得是很好的回答。

在短暂的生命花火中，每时每刻和身体连接的是我们自己。身体不仅关乎他人，环境，环境，更是一种自我定位。身体啊，你想要他怎样陪你一起度过？

其实这篇文章我是想写写我的头发。过去一年收到相当多关于我头发的反馈。我觉得应该把它记录下来，作为自我定位的一个锚点。

以前的我是短头发，现在留长了。从2022年4月份开始，那段时间没有办法去理发店剪头发。有一天我看着镜子端详自己，发现镜子里长头发的样子还不错啊。正好家里有扎头发的皮筋，就开始玩头发。扎个冲天辫，想象是不是可以扎个『哪咤』头型？（后来在一场同学婚礼上实现了）。中分、武士、马尾、丸子头？后面还拉上了我的邻居姐妹儿，一起参谋。

我喜欢长头发可以很多变，各种玩儿。我喜欢变化，我喜欢变成不一样的形态，发掘不同面向的自我。

我想，也许可以留个长发，当作一场实验试试看，反正我也正在开启另一段人生冒险。似乎可以当作分开两段人生的仪式。和过去的自我告别，开展新的旅程。

在我的想象中，我想要留出《进击的巨人》里面后期艾伦的那种发型，自由、反叛、潇洒、力量、甩掉一切往前冲的那种感觉。这是我理想中自己的品质。不过留到现在，似乎温和的味道更多点。

另外，我也想记住。记住那段无法去理发店的日子，那段又公共，又于我独特的时光。每当我觉察到我的头发的存在，我会想起—啊原来这就是那段时间的印记，而不是一场梦。

电视剧《四楼的天堂》中有句话『心灵的伤，身体会记住』。过去一部分属于我的独特体验，在心里留下重要位置。与现在的我牵连，耦合，成为一块整体，并带着对未来的想象走下去。我很难具体地全部呈现出来，用身体呈现是其中一种方式。

我发现长头发还有很多新的体验。比如我以前从来没用过梳子。没用过护发素。没用过发箍、浴帽。现在可以用上了。我走在地铁上，会对女孩子的发型感到好奇。“咦，原来她们是这么搞得，嗯，有点儿厉害，学到了！” 有人会嫌打理头发麻烦。不过我感觉也没有很麻烦，可能是我手法还不够精致？继续学习！搞我自己，我不嫌麻烦。

还有，这可能是一个优点：留长发可以作为非主流，去体验加诸在身上的偏见和评判。当我进入到某些古典环境下，负面评价会汹涌而来。“头发长见识短”，“长头发会吸血”(excuse me？），“要有男子气概啊怎么像个女的一样”， “你这样去工作老板会觉得你不靠谱”，“整头发太麻烦了，浪费时间”….. 至少家长们给我的电话中反复出现劝我剪头发的建议。哼，我偏不。触摸到偏见的边界所在，感受文化规训同样施加在我身上，它们是有多荒诞和固执，塑造的价值观有多难以改变。体会人们之间会有多难以理解，而作为主体又该怎样承受这些？都是很好的反省与思考。有时候我也会抱怨，为何他们不对我感到好奇？我似乎没有机会去表达，我为什么要这样，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。所以我现在表达了嘛。不过想想也是自然的，当一件事物超出自己的认知范围太多，防御是第一反应，而不是开放的好奇。反过来想，作为未来可能的咨询师，让自己刻意练习在某种语境下作为弱势群体，修炼作为少数人的敏感性，也是个不错的机会。这是一个好的切入点，先对自己好奇，再对他人好奇。

还有很多理由。总之，心要这样，身体要这样，我的脑子就能找到无数理由了。

身体和精神不是二元分离的，它们本来就是一体的。用身体表达自己，是最直接的手段。当我喜欢上这副身体，我也在精神世界中更喜欢我自己一点点。

对于大家给我的反应，我也很愿意开放看待。似乎到目前为止，还没有人对我的头发表达过强烈的不适（除了长辈们）。所以，还是我自己的感觉最重要啦，相信我。

祝大家都能理直气壮地欣赏自己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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